“你觉得对待人生的最佳态度是什么?”当朋友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,我正在看张宗子的《空杯》,就顺势借用了张宗子的观点来回答:“ 人生如茶,空杯以待。”
空,是生命从容若定的时刻。缘于空,少了许多挂碍,遮蔽的本质开始进入澄明,缘于空,自我的宁静得以去观照社会和世界,缘于空,人生的大起大落荣辱成败都付得沧海一笑。
空杯之空,在于有无之间的相溶。一只杯子,注满水以前是空的,将水倒掉后,仍然是空。空是完成,又是期待,空是两次充盈之间的短暂休息,一头连着往事的回味,一头连着未来的希望。
生命伊始,仿若空杯。人的一生,就是不断地往茶杯中放东西的过程。年少时,放入父母给予的衣食、玩具、和关爱,长大后,放入学校传授的知识、思想、和经验。步入社会后,又靠着自然的倾向和自己的努力继续放入爱情、事业、孩子,放入金钱、财产、名誉、地位,等等。就像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完美一样,一只杯子的容纳也是有限的,杯子放满了,外界还有更多美好的事情的等待实现,只有把杯子里的东西倒空一些,才能放入更多,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,但是,没有谁肯舍弃已经得到的东西。
看过一则颇富哲理的小故事。一个学者向禅师问禅。学者喋喋不休,禅师默默无语,只是以茶相待。茶水不断地溢出杯子,流到桌面上。禅师依然往杯子里注入茶水。学者终于忍不住了,说:“茶水已经溢出来了,不要再倒了。”“你就像这只杯子,”禅师说:“里面装满了自己的想法与看法。你不倒空你的杯子,叫我怎么跟你讲禅?”
旧茶不去,新茶无法注入。这是禅宗的洒脱;旧茶之曾经存在,岂能遗忘?这是凡人的执着。每个人的心,就像这个茶杯,装满了自以为重要的东西,便再难装入更多的东西,自然也就谈不上超越和进步。
空,不一定是失去,反而是另一种更宽阔的拥有。因为,它不是毫无主见的随波逐流,更不是知难而退的消极无为,这里面有“宠辱不惊,闲看庭前花开花谢”的从容,更有着“蓬舟吹取三山去”的旷达,中流容与,前瞻后顾,每一次倒空,都是接纳的开始,每一次的接纳,都是更丰盈的充实。
一只竹笋,大概20天左右,就可以长成一棵竹子。竹茎空心,既可以减少对养分的需求,又可以获得足够大的支撑力,风过不弯,雨过不断。一节莲藕,生长在水下污泥中,藕身布满空心,以获取自身所需要的空气阳光、水和空气,生得莲花清绝出水,一幅寒江独钓图,除却一叶扁舟,一位老翁,一根钓竿,周围寂静无声空空无物,却让人觉得满眼都是江水,烟波浩渺,天地之间一片阔然。
空,是一种来自心灵的力量。人生酸甜苦辣,兼而有之。空去无效的忙碌,空去无谓的纷争,空去俗气的攀比,空去应景的虚名,空去虚华的喝彩,空去不良的情绪,空去对金钱的无止境攫取,空去被权利和习俗扼杀的理想,一个人,空掉得越多,胸怀和视野越广阔,无所充塞、无所怨忧,无所偏执,才有可能静享生命的清朗和恬然。
人生如茶,空杯以待。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极致的美丽?
佛曰:一切众生,从无始际,有种种恩爱贪欲,故有轮回。
空杯以待,丫阁终老
记得这是梁朝伟版《倚天屠龙记》结尾的一句台词。西月楼,老位置,与当年一模一样的酒菜碗筷摆设,张、赵重逢,喜极而泣:“敏妹,如果我一辈子找不到你呢?”“空杯以待,丫阁终老!”金老的原著中并不曾这样写,想来是编剧的创意,而我竟爱上了这八个字。
那版《倚天屠龙记》让一向挑剔的我来评论的话,除了男主角之外,不值一提。
制作粗糙,情节不连贯,跳脱混乱,画面模糊简陋,设计完全没有艺术感。等等。
剧情,人物,对白,节奏,演员。
可以批评的地方多得不得了。
甚至很多原本小说里最经典的对白,标志性情节都篡改了。比如最后的周芷若抓住赵敏,逼张无忌告白。比如赵敏为了张无忌和自己父亲决裂。甚至是让人最感动的画眉的片段,都如此敷衍。
让我相当不满。
可是,看到最后结局时。
赵敏留书而去,张无忌卸下教主之位寻找她。二人终于在小酒馆重逢。
桌上是两个酒盅,两副碗筷。
赵敏轻轻地说:我一直在等你。
张无忌很欣喜也很心疼;如果我一直不来,或是没有找到你,你该怎么办呢?
赵敏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顿,清清楚楚地说。
空杯以待,丫阁终老。
那一刻,我原谅了这部电视剧所有的粗糙和不尽人意。
因为华美的篇章,惊天动地的波折,甜蜜醉人的话语,绚烂夺目的画面。
这些都不重要。一点都不重要。
我是个俗人,最最最庸俗的人。
对我来说,重要的是,我想要看到的是。
不过是你们在一起。
幸福的,长久的,心存感恩的。在一起。
对于每个女孩子来说。
遍寻世间亿万人。也许你真的碰到很多很多人。
有的让你愉悦开怀。有的让你满足感激。有的让你喜欢憧憬。有的让你爱恋心动。
可是。有没有一个人,哪怕是一个,让你能够这样极致的勇敢无畏到,可以为了守候着他的来到,可以为了期盼着也许正在凝望着别处风景的他终有一天的回头。
而无怨无悔的,坚定决绝的说出。空杯以待,丫阁终老。
对他。对自己。都是无比执着决绝的勇气。
很难吧。
因为谁都不能预知将来发生的事情。那么谁,又能做出这样的承诺呢。
为什么你还没预约我的爱,我就要先兑现我的等待呢?
可是,会不会也正因为太难找到这样的人。而显得,弥足珍贵呢?
纵然没有真的像童话里悲剧的公主,爱上一瞬,就是一生。
但足够你当时不顾一切,不去考虑将来的种种变数,甚至是有些孩子气般执拗的这样承诺。
这样承诺过。是不是,就已经是一种幸福了呢?
除了你。不要任何人。不可以是任何人。也不可能是任何人了。
如果不是你,那么即使鹤发苍颜,我也宁愿孤单一人。
就这么老去,就这么寂寞的生活下去。比起不能跟你在一起的痛,也变得无所谓起来。
我曾经很喜欢的一个人物说过:经历过真爱过的那个人,其他任何人,都是将就。我不想将就。
终有一天的完满,也应该不只是小说千帆过尽苦尽甘来的刻意安排。而是你的勇敢,终于赢了时间。
空杯以待,丫阁终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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